今天,是媽媽在家裡的最後一天。
前幾天,外勞已經開始先整理了媽媽的東西,所以該帶的,都準備了。就等 9 點半的救護車過來。

雖然沒有跟媽媽說到要送她過去,但是她應該也感覺到了,自己在這個家的最後時刻。突然,我想起那時在慈濟醫院的時候,就在復健好幾個月後卻還是毫無進展的某個晚上,我氣的說了一些狠話,媽哭了,我也哭了。我們的未來,在妳身上,妳不前進,我們也進不了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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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妳可以幫忙嗎?我找了個好房子,但是,好像帶兩隻狗不方便,妳奶奶還需要小狗嗎?」

小瑜,我以為,終於可以送妳回媽媽那邊了,可是,那句對話結束後的兩天,我哭了、懊惱著,沒想到我竟然要拋棄妳才能苟活。妳一隻狗一定會很傷心,媽媽那邊又很忙的樣子,我不能想像會是怎樣,我還是捨不得妳,套房我不要了,我要租一層樓,就為了你們兩隻,我已經沒什麼眷念了,就剩你們兩個牽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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媽哭了,哥哥安慰著她。我不想說什麼,因為我不想講,什麼都不想講,我已經變冷漠了。在等待的焦躁中,救護車遲遲未來,竟然遲到了兩個半小時,他們說不認得路,找了好久。這樣烏龍等級的救護車,還不如叫哥開車過去,白白耗了兩個半小時,原本的時間規劃都給打亂了,心情一整個不好。

「我帶你到堤防就知道路了嗎?」
『對,到那邊我就知道路了。』

喔依喔依~~

生平第一次坐救護車,安養院請來的救護車像個流氓車一樣,我媽又沒什麼生命危險,只不過趟在床上,卻好像緊急救護的樣子,一路上逆向行駛加闖紅燈,我討厭那個刺耳的喔依喔依的聲音,看著一排排長陣的車龍硬是被我們攪亂秩序,我只覺得抱歉、良心不安。不過,明明可以沿著堤防半小時的路,救護車卻硬是要繞大遠路地花了一個小時穿越各個鄉鎮市區,我問安養院的主任,要是給這種烏龍救護車載了,只怕不死的病患不是等死在現場,不然就是等死在車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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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瑜,對不起,我們出去走走吧。

堤防的天氣很好,在12月的天氣裡,這樣的晴朗、帶點微熱的溫暖天氣是很難得的。也許這樣,路上看到的拉布拉多像個色鬼似的精力旺盛,掙脫了小主人的牽繩,口水留個不停地猛瞧瞧、嗅嗅著小瑜。

「別這樣,我們家的小瑜已經結紮了,你這樣老牛推車也是白費力氣」真是的,不管什麼時候看,拉布拉多總像個呆呆的大孩子,又呆又可愛,可是,你的口水太多了啦,我們小瑜的毛都濕了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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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安養院,接著冗長的詢問與合約說明,「媽媽發生緊急狀況的處理」『順其自然吧!』當我決定送媽來安養院後,就已經知道接下來的情況了。我們沒辦法要求院方提供個人化的飲食,即便他們知道糖尿病人的飲食限制,但是統一型態的伙食,畢竟還是無法與我開立的飲食內容相當。而且我也知道媽媽的血糖一定是高於標準,但是我就還是維持一天給媽媽一顆藥。

以西方的醫藥控制方法,糖尿病是種絕症,是種越吃越嚴重的慢性病,與其如此,我倒寧願引用別種方式或者放棄,讓她自然的走下去,對她好,對我們這些孩子也好,妳放棄了自己,我們如何的救牘都是沒用。

就算哥哥還有點疑慮,但是原本三人分擔的照顧費用,已經要變成兩人,而且接下來的景氣寒冬,我們還能再承受額外的醫療負擔嗎?就讓我來當這個壞人吧,送去安養院的壞人、不再觀察血糖的壞人、禁止院方增加藥量的壞人,甚至,停止急救的壞人。

結束了,拾貳月貳拾柒號,媽媽第一個離開這個家。接下來尋找新房子,離開這裡,為沒有的未來,鑿開一點點的光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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